燕雀南飞。
夏日将至。
虽是清晨，空气已有些燥热。
反正马车中无人，小姑娘便有些没形象了。
盘膝坐着，汗水自面颊两侧流下。
滴答滴答的，落在车厢里。
很好听的声音。
但她心情不好。
日头正盛，属实热到她了。
偷偷摸摸看向徐毅，老爷子正专心致志驾驶马车。
陈衣雪嘿嘿一笑，微微掀开衣领，朝里头用手扇着风，热度似乎随着微不足道的风，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“大小姐。”
“怎么啦？”
陈衣雪懒懒地应答道。
徐毅目不斜视，直直盯着正前方。
“在外还请您注意一下形象。”
沉默了会，她整理了下衣领。
端端正正地做好。
仿佛做了错事的学生。
嚯·····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······
权当作是徐毅对自己太了解，小姑娘懒得考虑这些。
反正得不到答案，苦思冥想也只是自讨没趣罢，不如愉快地将其抛在脑后。
“徐叔，问个问题。”
少女慵懒得像只猫儿。
伏在座椅上。
眼眸眯起来。
“有没有什么功夫，让人的内力冰寒无比的？”
徐毅仰头望天，想了想，心里有了点头绪。
“北剑的内力就是冰寒无比的。”
“六帝之一的北剑？”
说起这些传奇人物，陈衣雪便来了兴致，一下子坐起来，脑袋探出车外，扑闪着乌黑明亮的眼眸。
换来徐毅的苦笑。
“大小姐要不要坐旁边？”
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啦。
总是坐车内不好。
会憋出病来的。
三下五除二爬了出来，坐到徐毅身旁。
个子正正好好，不高不矮，双脚能晃荡晃荡。
徐毅见陈衣雪坐定，伸手，揉了揉她的长发。
“对，就是那位北剑。
传闻此人冷酷无情，一手天涯剑意霸道而绝世。
而其所修行的武功名为雪帝剑诀，更令其内力转化为雪帝内力。”
听名字便可知晓了。
这内力冷得一塌糊涂。
陈衣雪了然颔首。
“那他夏日岂不是乐得自在，想吃冰品是只需要拿一盆水，自己就能做好吃的。”
徐毅嘴角抽了抽，默不作声，勉强压抑下拎起小姑娘丢回车厢内的冲动。
这么厉害的剑意，居然只能用作做冰品来解暑吗？
北剑一定会哭出来的吧。
小姑娘嘴角微扬。
她就是这种性子。
很多人说她，尤其是爹，好端端一只美丽大方动人的女孩儿，太过可惜，长了一张有些欠揍的嘴。
又寂静下去了。
陈衣雪不说话。
徐毅要专心驾车，更要专心。
但陈衣雪喜动不喜静，是闲不下来的主。
嘟起嘴，自顾自晃晃小脚丫，叹了口气。
一定要和徐叔说说话了。
否则旅途也太闷了。
嗯，他们在回去啦。
益阳终究不是陈衣雪的家。
她也听了赵光义的话，特意和徐毅商量半天，寻了条稍远的，却修筑得更宽阔的大道走。
一路上瞧见了很多很多马车呢，多是过往行商，或是进城赶考的人们。
每年都有的，四方八方的学生汇聚于此，参与考试。
过者前途光明。
败者来年再战。
商人们也很多很多。
士农工商，商很重要。
这会儿后头就有呢。
那一驾马车跟着他们许久了，一路上有些颠簸，把后头的几颗果子给颠出来了，远远地陈衣雪听见了低沉的骂声。
一颗果子也是钱。
丢了肯定很心痛嘛。
或许也是去淮苏的呢。
她不知道。
只是看着。
忽地有鸟儿飞向了陈衣雪。
她伸出手，鸟儿落在她的掌心。
左右蹦蹦跳跳，歪个脑袋，盯着她，叽叽喳喳。
本想掏出吃剩的馒头，看看鸟儿吃不吃，它却突然看向后头，惊慌地叫了两声。
在少女讶然的目光中飞走了，令她不知所措。
“鸟儿怎么了？”
她转头，问徐毅。
却看见徐毅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不安。
徐毅面色复杂地看向陈衣雪，咽了口唾沫，在陈衣雪耳边以微不可察地声音言道：
“我们被盯上了。”
少女变了脸色。
俏脸有些苍白。
“谁？”
“不知，身后那辆马车有问题，跟着我们太久了。”
徐毅朝后方努了努嘴，马鞭用上了大力气，马儿似是察觉到他的焦急，马蹄飞速点地，加快了不少的速度。
陈衣雪偷偷看向后头。
那本应是商队的马车竟是同时加速。
眼看着离他们愈发接近了。
“徐叔，他们靠近了！”
急忙提醒徐毅。
这位陈府的大管事，抹了一把汗珠。
“他们察觉我们发现了，哼，果然不装了。”
冷哼一声，徐毅高喝一声，骏马瞬间绷紧了四足的肌肉，扬起漫天尘土。
管道之上，两架马车已然顾不上四周，穿行于尘土扬灰之中。
陈衣雪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慌乱，再度看向后头。
心凉了半截。
“小心弓箭！”
急忙缩回马车之中抱头蹲防。
徐毅当即调转了马车的方向。
利箭从头侧擦车而过。
轻轻骂了一声。
“大小姐坐好了。”
风骤，掩盖了少女的惊呼，徐毅不时回头看一眼，却瞧见那辆紧追不舍的马车逐渐慢了下来，马儿吐着白气，显然是疲惫至极。
陈衣雪自然察觉。
不免心中一喜，轻道：
“有希望甩掉他们吗？”
徐毅高高扬起马鞭。
摇了摇头。
“不行，我们的马儿也累了。”
纵使骏马神异，日行千里，载着马车奔行如此之远，也是无以为继的呵。
“徐叔，看旁边！林子里冲出来另一辆马车了！”
少女惊呼一声，不觉银牙紧咬。
那一辆突如其来的马车，直直向着他们冲来。
徐毅怒骂一声，勒住缰绳，生生让马车转了个方向，向山道走去了。
陈衣雪柳眉紧紧皱起，看向那紧追不舍的两辆马车，虽说感到了些许怪异，却无从得知。
“中计了。”
徐毅轻声道。
苍老的脸分外阴沉。
“山道我不熟悉，这是怕不是那群贼人的地界。”
旋即高高地举起了马鞭，终究没能挥下去，只是轻叹一声。
山道上马车走不快的。
迟早被追上。
小姑娘咬紧了下唇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，良久，似是下定了决心那般，凑到徐毅耳畔，小声商量道：
“徐叔，停车。”
“您说什么？”
徐毅一惊，面露不解。
“就算我们不停，他们也会逼迫我们。
不若我们主动停下，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，兴许会放了我们。”
“只怕他们胆大包天，正是瞅着我们才来的。”
陈衣雪灼灼地看着徐毅。
微微一笑。
“赌一赌。”
三字，少女的决意显而易见。
她也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暗自祈祷。
倘如劫财便好，却怕是爹的仇家。
陈飞绝戎马一生。
其实会有仇家的。
少女目光森然。
且看她赌不赌得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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